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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父亲,两代修志人的故事
2022-10-31【打印】

谢  莉

  1995年4月12日,16岁的我,第一次在《伊犁晚报》上把自己稚嫩的文字印成铅字。这篇《夸父、太阳和我》的散文,写出了青春的迷惘,和父亲关于信念的对话——“爸爸,夸父为什么要追日?”“因为战胜太阳是他的信念,一个人,一旦心中有了崇高的信念,就应当坚定、勇敢地去追求,死而无悔!”  

 

  父亲是这样说的,也是这样做的。20世纪90年代,我的父亲谢杨惠调入霍城县史志办,当时的史志办在县委后院老平房办公,是一整间巨大的办公室,因年代久远显得有些阴暗昏沉,白天也要开灯,但一排排陈列在书柜、散发着墨香的地方古籍文献,让我的眼睛霎时明亮。父亲给了我一把钥匙,傍晚、周末可以去看书学习。那时,县志编纂进入关键时期,父亲和同事们沉浸在紧张的分纂工作中,8小时外加班已成常态,灯光长亮不熄,废寝忘食。那时候电脑还没有普及,抄写资料、编纂书稿都要靠笔,一摞摞手稿堆起来比我还高,有的已经泛黄。我读高一时,县志概述几易其稿也无法过审,最后重新打磨推敲编辑的艰巨任务交给了父亲。“概述”是一本志书的灵魂,不仅要以简练的文字概括全志、提纲挈领,又不能只简单堆砌,还要纵贯数千年历史、化繁为简,更要高屋建瓴、俯视全局、彰明因果,这对于当年只有两年史志工作经历的父亲来说,是一次不小的挑战。父亲握笔凝神静思时,我时常坐在他身旁读书,时不时探起头看一眼他的手稿,觉得父亲的字写的真漂亮啊,后来这一稿概述顺利过审。父亲累了,也会暂时中断工作和我说说话儿,他指着我的历史课本说,他也在写霍城的历史,所以不能乱写,修史人要有敬畏心、对历史负责;有时他给我讲起董狐直笔的典故,说是就是是,非就是非,方志人要有这样的风骨。依稀记得,那时父亲的同事贺斌伯伯则是常趴在办公桌上一遍遍的校对志稿,志稿手写好后会交给县委打字室打出清样,长长的打印纸印着细细的5号宋体小蓝字,长则几米一直拖到地上,年近六旬的他几乎是趴在纸上,拿着厚厚的手稿一个字一个字对照着校,这个画面如今依旧深深印刻在我的心里,原来干史志工作也可以是一种信仰,可以这样的纯粹、虔诚、执着、一丝不苟,让人心生敬佩。  

 

  1998年3月,首轮《霍城县志》出版了,从征集资料到出版,历时12载,堪称十年磨一剑。我有幸见证了这个艰辛而伟大的过程,内心深处也开始隐隐萌发了一个梦想——我要做一个像父亲那样的史志人。但是因为从小失去听力,我的世界没有声音,高考时父亲斟酌再三,还是劝我填报了会计电算化专业,他觉得学个一技之长更适合我。毕业后,我被分配到乡镇做了民政会计,后来成为助理会计师,业余时间我依然喜欢读书,陆续在报刊上发表了一些文章,至此便开启了属于我自己的人生文学路。父亲则继续在方志领域深耕细作,先后发表了《志书应充分反映地方特色——浅谈编纂〈霍城县志〉的体会》《浅谈〈霍城县志·军事篇〉的编写》《浅谈系统科学在县志编纂中的应用》等数篇调研文章,数次被评为自治区地方志系统优秀论文。2003年,父亲在《新疆地方志》发表了《关于〈霍城县志〉续编的总体设想》,构建了续志的整体框架,随后从主任岗位退居二线。

  2007年,霍城县史志部门队伍趋于年龄偏大,急需熟悉电脑的年轻人,此时父亲已经退休,但冥冥中我感受到某种召唤。最终,我放弃了技术职称,和父亲一样,义无反顾地来到县史志办,做了一个半路出家的史志人。与父亲不同的是,单位只有我一个年轻人,要承担起办公室各种琐碎的杂事,直到五六年后,才开始接触业务。那几年,我一边做好本职工作,虚心向老同志请教、学习,一边用另一种方式传播方志文化。我生在霍城,长在伊犁,对这块土地有着深深的眷念,年少时对地方古籍文献的阅读让我熟悉这里的历史掌故、风土人情,幻想能够像“徐霞客、洪亮吉”那样,问奇于名山大川,探幽于边陲僻壤。工作之余,我成为了一名户外探险爱好者,在移植人工耳蜗恢复部分听力后,先后徒步穿越了乌孙古道、夏特古道,从北疆走到南疆,背着背包走在荒无人烟的野外,爬积雪覆盖的达坂,涉刺骨的冰河,沿着玄奘的足迹翻越千年冰川,这些行走的经历丰盈了我的生命。我开始认识到,最美的新疆,不在商业化的旅游景点,而在那些需要脚步千辛万苦才能抵达的原始山水间,我用相机记下隐藏在深山、古道里的风景,配以文字发送分享到网络。《紫色幻境——5月的伊犁阿克塔斯草原》在天涯论坛首次发布后,引发广泛关注,摄影图片被新华网、人民网等多家官网旅游频道转载,原本默默无闻的阿克塔斯在渲染打造中成为了当地有名的旅游景点;《我的夏特我的梦——2013年秋新疆夏特古道穿越手记》在中国户外资料网上点击量达到30多万次;《新疆娃瓜果飘香的童年》用温情的回忆,讲述了伊犁风物土产,登上天涯头条,阅读量37万次;乌孙古道是汉代西域乌孙国南通龟兹国的交通要道,也是贯通天山南北的咽喉,我用脚步丈量了这条古道,写下《7天6夜,从北疆走到南疆》,摄影图片《云海上的营地》入选中国户外经典摄影作品。2014年,《南方日报》以《徒步穿越乌孙古道》对我的户外探险故事进行了整版报道,我要求隐去真名,惟独在职业一栏写下了“地方志编辑”。我从未曾忘记,我是一名地方志工作者,所做的一切,不过是传播我对方志文化的热爱,让更多的人认识家乡,感受新疆的魅力。  

 

  也是这一年,我加入了《霍城县志》续志编修工作中,暂时告别了最大爱好户外探险。我并不觉得可惜,因为地方志编修才是我热爱的主业,是我来到这里的初心。我承担了大事记、教科文体卫等7个编的分纂,征集资料、撰写初稿、修改、补充,完善、再完善,历时两年。我做着父亲多年前做过的事,有时看完一本业务书,会惊喜地发现是父亲看过的书,有时查找档案,会看到父亲查阅过的痕迹,这种感受很奇妙——父亲修了首志,我修了续志,而且续志的框架是父亲拟就的,这是不是一种传承呢?尽管在业务水准上,我离父亲的高度还很远,但我要始终兢兢业业地认真对待这份神圣的职业,心中有信仰。

  2017年,单位里的领导同事们或“访惠聚”驻村、或被抽调,大部分时间只有我一个人留守单位。日复一日,认认真真做着自己的分内事,完善续志,编撰年鉴,为第三轮修志积累基础资料,在外人眼中或许觉得冷僻,但我却喜欢这样的静心自在,这份繁华落尽后的真淳。往返在昏暗幽深的楼道,偶尔会穿过岁月想起那间巨大的老平房,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来到这儿已十几年,而父亲也已75岁高龄了。那一排排地方古籍文献还在,木架换成铁架,被保护得很好。

  【作者单位:新疆伊犁哈萨克自治州霍城县委党研室(地方志办公室)】

  (来源:《新疆地方志》2022年第1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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